本名应才兵,湖北仙桃人,中国作协会员,湖北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。已在《中国作家》《中国报告文学》《中篇小说月报》《北京文学》《长江文艺》等发表出版作品200多万字。著有中短篇小说集《直人横人圆人弯人》《就这样把你征服》,长篇小说《贫困时代》,报告文学《体操神话》《体操群星升起的地方》《世界屋脊上的钢铁长城》等。《体操神话》获湖北省第七届五个一工程奖,《世界屋脊上的钢铁长城》入选《2012中国报告文学年选》,《喜马拉雅山上的格桑花》获中宣部中国梦征文二等奖。2014年为中国作家协会定点深入生活作家。
开 会
〇达 度
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开会。
明天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。局长拿波在临睡前，不无暗示地对女人说。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暗示。女人收了针线活计，就脱衣上床，一边往被窝里钻，一边用手去搔拿波的痒痒。
你看你看，又来了不是，我说了明天有一个重要会。拿波有些生气地说。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生气。女人可不依了，你好长时间都不理我了，你总是在外边搞了别个的×。拿波尽量压着火气，我在哪儿搞鬼他妈的×了，我说明天有个重要会，你懂不懂？明天全系统的人都要来开会，我还要不要留点精气神亮个相？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亮相。亮相你懂不懂？你看电视上那些领导人物，哪个不是过几天就出来亮个相，要是老不出来亮相，不是身体出毛病就是要垮台了。你连这个也不懂？拿波有些胡吹海哨地说。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胡吹海哨。女人不禁眼泪汪汪，我说不过你，你总是有你的歪理邪说。女人委屈地啜泣了半夜，拿波也有半夜未睡着。
天一亮，拿波起床迟了，就急着赶往会场。前边有几个去开会的人招呼他说，快来下水，乘船去。只听扑通几声，有人已经跳进了水里。怎么，未曾开会，先要下水？拿波有些稀里糊涂地跟着下了水。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下水。水太凉，不好受。拿波睁眼去找船，发现水里有只覆舟，底朝天反扣在水面上。水里的那几人一面往前游动，一面带着覆舟前进。是谁说的？水能载舟，也能覆舟。那么，人能乘船，船也能乘人了？颠倒个儿。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颠倒个儿。拿波终于游进了他们那一伙里，与他们一道前行。忽然，拿波的耳边有个声音说，你还没交船钱呢。拿波扭头一瞧，的确有个人要他交款。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交款。拿波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，那人从中抽去两张，其余的钱都在水里打了漂漂。
船一靠岸，就到了会场。那几人一上岸，就摇身一甩，水星四溅。拿波也跟着耸起身子甩，活象一只落水狗。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落水狗。会场中央是临时搭的一个草台。拿波要上主席台，还得爬上临时扎就的阶梯。拿波心里想道，一时下水，一时爬梯，这个会怎么开得这样麻烦？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麻烦。拿波上了阶梯，不禁又冷又饿，肚子都咕咕叫了。他见草台一角正有几个人在开饭，心里就更饿了。拿波走过去说，给我来一点，我还没吃早餐呢。不料一人说，先交钱来。拿波往裤兜里一掏，才发现身上分文未有，不由得心里恨恨地骂娘。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骂娘。
拿波悻悻地去寻自己的座位，还未等他走到主席台前，只听主持人在大声宣布，下面请拿波同志作报告，大家欢迎。台下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。拿波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稀稀落落。拿波习惯地清了清嗓子，拿起杯子呷了口热水，水一落肚，他感到越发饿得慌，好像很久没有吃饭了。今天讲什么呢？拿波开口说，讲这个会很重要？拿波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重要。讲亮相？拿波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亮相。讲女人？拿波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女人。讲下水？拿波不习惯下水。讲交款？拿波不习惯交款。讲麻烦？拿波不习惯麻烦。讲吃饭……阿嚏，拿波打了一个喷嚏。他简直是饥寒交迫、晕头转向了。拿波发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，又夸张地喝了一口热水，他终于恨恨地说，老子今天他妈的什么×都不讲，谢谢大家！
台下突然爆发出经久不息的雷鸣般的掌声。这正是拿波一点也不习惯的。
（1999年11月7日上午速写于某宾馆会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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